共享母体

摘要：乳汁和胎盘是女性之为女性的两个重要特质，同时它们也构成了对哲学中“主体”这一概念的挑战。哲学中的“主体”是独立自主、至高无上的，并不依赖于他人和外在客观世界而存在。梅洛·庞蒂和依希德蕊的女权主义现象学的分析却为我们指明了胎盘和乳汁是相互依赖、“共享式器官”形式的存在。在我看来，这种分析类似于对“共享式存在”这一命题做哲学上和心理学上的双重分析，例如一个人与自己母亲通过乳汁和胎盘两种形式的相互依赖。除此之外，这种双重分析也要求有一个更大的、能维持母体与子孙生存的环境。因为塑料和杀虫剂中类似雌性激素的物质造成的环境恶化会影响母体内发育的胎儿，这是从人类自身内部对人类造成的威胁。新兴的不可见的金属一化学技术对于21世纪的人类造成了新的危险和伦理上的挑战。“胎盘伦理”就是关于人类关涉动态自然界时的伦理规范；它要求我们树立这样一种意识：如果我们再不改变对待2l世纪新技术的态度。那么在女性身体中将会有越来越多我们的后代逐渐地消失。

关键词：母体；有毒世界；胎盘伦理

中图分类号：B82-105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1165(2001)04-0041-11

对自然做心理分析：肉体的，母亲——莫里斯·梅洛一庞蒂

有多少存在于空间中的地域也是存在于我心中的……——雷纳·玛丽娅·里尔克

一、食物链的最高层

生物学家兼作者桑德拉·斯坦格雷伯告诉我们这样一个有趣的事情。当她还是硕士研究生的时候，她兼职教授了一门叫做“预医疗生物学”的课程。在她上课的实验室旁边的墙上张贴了一张泛黄的海报，海报描述的是DDT从人海口开始的流动示意图，从食物链最低端的觅食者到鱼类，再到海洋哺乳动物和鸟类，最后直到所有箭头都指向食物链最高层次上一个肌肉男的轮廓。桑德拉曾经在一次生态学的课堂上为一位访学者一句不经意的话所震惊，这位访学者说：“男性并不是食物链的最高层次。相反，他哺育出来的婴儿才是。”长期遗留下来的有毒物质，例如PCBs和DDT不仅不会在环境中完全得到稀释，相反，它们往往集中在食物链中，“从胡瓜鱼到鲭鱼，再到金枪鱼，最后到人类”，这个过程我们称之为“生物富集”。而这张贴画将男人的形象刻画在生物链的最顶层，毫无疑问是带有性别歧视的。这位访学者在这里提到了男人和他的孩子，却没有提到哺育这个孩子成长的食物是从何而来的。其实说到这里，我们已经在暗指女性了——因为女性的奶水是孩子成长的食物来源之一——但是女性的奶水也容易集中传播大量有害物质。有害的食物链让我们开始关注处于有毒世界，而不是正常世界中的受孕和哺乳的母体。当我在脑海中把女性想象成是处于食物链最顶端的时候，我也必须承认一点：人类并不是很容易自我实现和满足的生物。女性的身体是制造下一代的载体，是生命超越时空长廊的延续。在所谓的食物链中并不存在最高的层次，母体本身就是她们下一代维持生命的食物来源。在这样的食物链中，母体本身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纽带和组成部分。

胎儿和婴儿依赖吸收母体中的物质生存。进化生物学家称其为“交互作用体”：共享母体。母体中被胎儿和婴儿吸收的物质来源于她进食的水果和蔬菜、鱼类和飞禽，甚至包括她吸收的空气和水分。母体通过胎盘和乳汁把维持下一代生存动力所需的能量和营养传递给下一代。在婴儿与母体分离成为独立的生命体之前，至少有一年的时间是与母亲共享一体、不可分离的，甚至他们需要更长的时间来独立获取除母乳以外的食物。

然而，不可忽视的是，不仅孕育胎儿的母体进食的水果和蔬菜含有化肥和农药成分，就连她们呼吸的空气中也含有一氧化碳、臭氧、铅、二氧化碳、悬浮微粒和二氧化硫这类有害物质，因为饮用水中也含有类似的大量化学物质，所以她们饮用的水也必须经过处理才能食用。我们知道，现在越来越多的儿童类疾病，比如哮喘、自闭症、敏感症、多动症、白血病、儿科脑癌、先天畸形、肥胖症、糖尿病等都与环境中的有毒物质有关。吉尔·斯坦因和她的同学在有关环境有毒物质对人类发展影响的研究报告中指出了这一点。

研究报告主要是针对一些公众比较关心的问题进行解答，特别指出家用的排放物和环境中的化学物质是造成人类生理畸形的主要原因。发育中的大脑尤其会因为长时间周围环境中的化学物质的刺激最终丧失自己的一部分功能。铅、水银和多氯联苯等化学物质被大量反复研究后发现，它们对于一部分人类大脑的负面影响作用很明显。大量暴露在环境中的这些化学物质所带来的后果是灾难性的。

环境中的有害物质在人体中停留沉淀的时间可能是一辈子，虽然这种说法在大多数人看来有点不可信。《国家地理杂志》的记者大卫一尤因·邓肯在2006年的时候因为工作的需要对自己血液中的化合物进行了化验。其中，在大卫体内发现的一些有害物质就是来源于其母乳的；而另一些例如现在被禁止使用的农药DDT和氯丹等有害物质来源于其生活居住地堪萨斯城的水库和他小时候玩耍的湿地。他血液中的PCBs是他在哈德森河谷的大学染上的，阻燃PDBEs来源于他家中的地毯和家具，以及工作所需的长时间飞行；磷苯二甲酸钠是肥皂和汽车仪表的产物，水银源于鱼类，铅来自油漆，双酚、人工雌激素和内分泌干扰素来源于他工作外带使用的塑料水瓶。这些有害物质中，有些是被明文禁止使用的，有些是对哺乳动物的雌激素系统有严重危害的。这些我们所知道的被测出来的邓肯体内的外源物(不是身体本身产生的物质)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最近两起关于人体内潜在危险物质的研究也不过是茫茫大海中的两粒小水滴罢了。温切斯特和他的课题组对美国的乡村人口进行了调查，结果发现，最后一次月经周期在四月到七月间的妇女更容易怀上有先天缺陷的孩子，这些先天不足包括脊柱裂、循环系统问题、呼吸道疾病、肠胃病、泌尿系统疾病、肌肉骨骼异常、唇裂、无指畸形、畸形足、唐氏综合症等等，原因就是这段时间乡村环境中的农业化学物质的含量是最高最集中的。安利和斯金纳发现了一种叫做乙烯菌核利的杀菌剂，当把它注射到母鼠体内时，不仅会导致母鼠本身的器官病变，甚至该母鼠孕育的雄性后代也会有不孕症，然而更令人震惊的是，这种农药还会扰乱DNA的排列顺序：环境荷尔蒙会对物种的器官发育造成隔代影响。因此，如果我们仍坚持把妇女和她们的后代置于食物链的最高层次，那么随之而来的一个问题就是：我们如何坚信当下传统的伦理道德仍然能发挥相应的作用？

在早期有关母乳喂养的著作中，我分析了母体与婴儿之间在身体器官上的联系，通过母乳喂养这一现象，我们知道在胎盘与婴儿之间有某种基本的、重要的、非二元的、相互作用的联系。关于母乳喂养的一个研究报告中指出，富有营养的母乳在婴儿的成长中是非常重要的：母乳喂养的婴儿相比非母乳喂养的婴儿会有较少的听力和食道缺陷；在成长的过程中，母乳喂养的婴儿发生因免疫系统缺陷造成的疾病的概率也非常小。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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