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

摘　要：通过对《城市建筑学》中潜藏的“人”要素的挖掘，与《城之理念》之间建立起比较阅读的桥梁，在此平台之上，通过两剧中的一“人”两角，同剧中的一“人”两角以及它剧中的一“人”两角现象，层层深入地揭示对于“人”的主观能动塑造，根据不同理论框架的需要“人”变换着角色，因此它们为着特定的领域而存在，解决着特定的问题。“容忍”不同领域中不同理论的存在，理论才能真正成为建筑师手中的武器。

关键词：比较平台；“人”；一“人”两角；理论的价值

中图分类号：TU－0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0422(2007)10－0043－04

1 选“人”

“《城之理念》的主要内容讲的是古代罗马以及其他古代世界(包括中国北京)的建城仪式……城市的形制(其平面)是通过建城仪式以及市民的参与变得不但可理解，而更为市民身体力行的一部分。”

——阮昕

“《城市类型学》一书试图通过类型这个仪器，向人们展示这样一种城市：虽有历史，但记忆可以构想和重建富于幻想的未来时间，这种记忆是通过类型仪器即类比设计过程的创新潜能而发生作用的。”

——彼得·艾森曼(Peter Eisenman)

说是看书，不如说是在看两出探究城市模式的大戏。任何读者都可以从容吔对其中一出给出自己的解读，就如阮沂与彼得·艾森曼一般。但正如目录所示，两出剧本给出的是全然不同的两种记叙语言。这亦是笔者的最大困境：如何在两出剧本之间展开比较阅读，如何在两套语汇之间建立起一个比较的平台?

“罗西关注的是对市民居住单元中稳定格局的细部研究以及对由这些单元组成的城市质地的研究，但是罗西的研究没有涉及到城市边源与城市中心之间的张力问题。”

“它们都是描述性和分析性的批判，它们的目的只是在于说明城市在哪里出了问题、城市有哪些弊病，但是，没有中间层次，没有理性的话语能够去让规划师从过去的失败中走出来，走向成功。”

——约瑟夫·里克沃特(Joseph Rykwert)

这是《城之理念》中唯一能找到的对于罗西的直面批判，但也因两书未能建立起比较阅读的平台而显得让人难以理解。《城之理念》更像是在说“人”，而《城市类型学》则更像是在说“事”。用“人”去驳斥“事”的合理性，自然给人以隔靴搔痒，针尖未能对麦芒之感。故，笔者意欲将阅读的困境通过比较平台的建立而化解。而平台的选择面临着一处抉择：

选“人”?选“事”?

两剧对于城市模式的探寻借助了不同的客体。《城之理念》中将“人”通过古代建城仪式同城市的形制联系在一起，意图不断提醒我们关注古代世界中的人性。强调城市形制与社会的水乳交融，让市民借助某种方式参与城市形成之中，与城市建筑达到意会。其剧本的元素单一，为“人”。而《城市类型学》是通过“事”(类型)的引入企图把城市想象成为似乎具有某种内在本能的东西，一种“自然性”的产物。其剧本的元素看似为“事”。但不能忽略的是，其对于类型的解释却是建立在罗西自己对于“人”的解读基础之上的。

故，笔者期望通过对《城市市筑学》剧本的结构提炼，找到“人”的影子。选取“人”作为两出剧本的比较平台。

《城之理念》与《城市建筑学》是两本体系庞杂、内容晦涩的城市理论著作。正因如此，上述“避轻就重”的做法，亦有助于使得讨论具有针对性。

2 找“人”

《城市建筑学》中对于类型概念的强势描述，致使罗西剧本中“人”这一要素总是难以引起大家的关注。但事实绝非我们所见，“人”在罗西的剧本中是不可获缺的，甚至是最具戏剧色彩的，此将在下个章节进行解读。首先，笔者希望通过对《城市建筑学》剧本的提炼，找出“事”中“人”。

在《城市建筑学》剧本中，直至第二幕才真正意义上将“人”这一要素推到了前台。其隐含于罗西对于类型的描述中，“类型根据需要和对美的追求而发展；特定的类型与某种形式和生活方式相联系，尽管其具体形式在各个社会中极不相同。”在罗西眼中，城市建筑中的类型就是造型。因而造型同样表现上述类型的双重结构：一方面，造型是一种深层结构，是集体无意识的产物；另一方面，造型是一种表层结构，造型在对外界的回应过程中具有独特的表现形式。集体无意识的“人”决定了造型的属性，而具体的城市的“人”则丰富了造型的表现形式。因而，“人”在其中，扮演着双重角色。这里为下文的叙述便利，将前者称为“人一”，后者称为“人二”。

第三幕中的场所精神，“人二”再次登台。罗西认为的场所不是抽象的地点，而是具体事物组成的整体，是造型在不同时期与城市中的人发生动态的关系。第四幕中的类比城市，“人一”亦有现身。因为类比城市的集体性记忆显然是集体无意识在城市理论研究中的变体。

而在《城之理念》的剧本中，“人”是贯穿全剧的主角。里克沃特是将城市的形制同古时建城的仪式以及市民的参与联系在一起的。故，“人”的外延多为祭司、占卜师等参与建城仪式的人之代表。称为“人三”。

两出剧本，三类“人”。

3 看“人”

3．1　一“人”两角——两剧阅读 至此，两剧之间通过要素“人”架起了比较阅读的平台。不难发现“人”在两出剧本中扮演着完全不同的两个角色——“人一”和“人三”，而里克沃特《城之理念》对于罗西《城市建筑学》的直面批判正是源于两人对于“人”的理解差异，分析如下：

罗西的“人一”对于集体无意识的描述，深受瑞士心理学家荣格的影响。所谓集体无意识，用荣格的话来说“并非由个人获得而是由遗传所保留下来的普通性精神机能，即有遗传的脑结构所产生的内容”。而罗西对其做了进一步发展“一种人的审美，在一个人的无意识深处，存在着人类世世代代普遍性的心理经验，长期积累的沉淀，其内容不是个人的，而是集体的”。继而将此作为其类型学的理论基础。正是这种集体无意识中的模糊性，致使类型所能回答的只能是城市的组织和结构，是一种描述性的图景。

而里克沃特对“人三”的描述，明显受进化论学派的影响。城市的形制往往同古时建城的仪式以及市民的参与联系在一起的。因而，“人三”多为掌握各种建城仪式和礼典的祭司、占卜师。正是他们所掌握的各种神秘知识确定了神域范围和地狱之口。而神域的范围正是城市的边界——城市城墙的位置所在；地狱之口则确定了城市的中心。因而，“人三”所决定的是城市之初的中心与轮廓，通过其它相关仪式的描述能对城市给出精确的解释。

两人的不同知识背景，导致两人对“人”的解读差异，因此罗西对城市的掌控势必只能停留在城市的格局、组织和结构的描述性层面，而难以对类似城市边缘与城市中心等方面做出有力的回应，因而，其

成为了里克沃特直面攻击的标靶，认为“罗西的研究没有涉及到城市边缘与城市中心之间的张力问题。它们都是描述性和分析性的批判”。

“罗西关注的是对市民居住单元中稳定格局的细部研究以及对由这些单元组成的城市质地的研究，但是罗西的研究没有涉及到城市边缘与城市中心之间的张力问题。”

“它们都是描述性和分析性的批判。它们的目的只是在于说明城市在哪里出了问题、城市有哪些弊病，但是，没有中间层次，没有理性的话语能够去让规划师从过去的失败中走出来，走向成功。”

——约瑟夫·里克沃特(Joseph Rykwert)

3．2　一“人”两角——同剧阅读

而具有戏剧性的一幕出现在罗西《城市建筑学》的剧本阅读中。如果说，两剧中的一“人”两角是源自两位作者知识背景的差异，同剧中一“人”两角的矛盾场面，显然不能归因于作者自身的知识背景的矛盾性，那又当作何解释?

在同一剧目中一“人”分饰两角，是出于类型学理论体系完整性的需求。结构主义哲学把各种文化视为系统，系统由两部分组成：其一，人类思想中恒定结构所决定的深层结构；其二，可按一定规则转化的表层结构，罗西的类型学便师出于此，因此类型需要同时具备经久性的深层结构和能够对外界做出回应的表层结构。而集体无意识的“人一”只能对类型学中的深层结构部分给出回应。故，“人”不得不变换自己的角色为“人二”，以其市井化的城市人物形象对类型学表层结构做出回应。

两剧阅读中的一“人”两角源自两位作者不同的知识背景。而在同剧阅读中罗西对于“人”的矛盾处置，逐渐显现出其对于“人”之角色的主观塑造。罗西根据自己理论框架的需要而去改变“人”的角色，这种角色的转变带有明显的目的性。换而言之，上述角色的价值只体现在对其自身理论的支持，而不具普世性。

3．3　一“人”两角——它居剧阅读

笔者希望通过罗西与里克沃特对于路斯的评述做进一步的阅读。

罗西在《Scientific Autobiography》一书中，对路斯给出如下评述：

"The continuity Loos sought toadvance was related to the technicalwork of the craftsmen."

"This delineated an infusion oftechnical will with his historicalcontinuity and evolution, to whichcapitalism for Loos was a "natural"extension. Only the products of thoseindustries really represent the style of ourtime."

《科学的自传》成文于《城市建筑学》之后，当时罗西的类型学理论正受到世人的广泛关注。因而路斯在书中自然是扮演起了类型学理论“卫道士”的角色。路斯对匠人技艺以及现代工业的继承均被罗西一概视为是一种对待历史延续性的态度，对类型的一种共鸣，而全然没有考虑路斯当时的时代背景和其同新艺术派的矛盾。罗西是根据着自己类型学理论的需要而主观地去安排路斯应当扮演的角色。

而里克沃特在《Adolf Loos：the new vi-sion》一文中，却对路斯做出了另一种解读：

"The sense of contradiction is inher-ent from the outset. Loos had been-surely more than his father even-aware of the nobility and worth of thepaternal calling." "it is his insistently pa-trician and even supercilious view of hiscontemporaries. He never attempted asystematic view,a coherent theory ofarchitecture, or of anything else for thatmatter."

里克沃特笔下的路斯从未有过对建筑进行系统的和历史连贯性思考的尝试愿望，路斯在文中俨然扮演着与《科学的自传》中截然不同的角色。这种角色的转变是出于里克沃持的人类学理论的需要。里克沃特通过分析得出路斯具有傲慢的气质，而这种气质是深受其父影响的，依据人类学的观点，气质往往影响着着人物日后为人处事的态度。因而，出于理论的需求，路斯在里克沃特的文章中所饰演的角色，是断然不可能出现罗西书中所说的对待历史延续性的态度的。

罗西与里克沃特根据各自理论框架的需要而变换着“路斯”的角色，这种角色的转变同样带有明显的目的性。因此，“路斯”的不同角色亦只在特定的理论框架中才具有价值，它们为着特定的领域而存在，解决着各自的问题的。

4 读城

广而言之，理论的多样性亦是源自人们在不同领域的不同需求，不同的理论在各自领域解决着相应的问题，而这才是理论的真正价值。永远不要企图用一种理论去解决所有的问题，这个世界没有柏拉图式的恋情。

跳出要素“人”，再看《城市建筑学》与《城之理念》这两出城市理论的著作。此时两者对于城市模式的歧义，已不再是笔者关注的焦点。永远不要企图用一种城市理论去解决所有的城市问题，这种经典是注定不会存在的。两书诉说着不同的城市观念，应当在不同的城市领域，解决不同的城市问题，这才是两书的真正价值所在。

《城市建筑学》中类型之于建筑的意义同住宅区和主要元素之于城市的意义在于一种结构层面的简化。这种理性主义和结构主义的做法，使得罗西的理论在操作层面具有价值。

而《城之理念》基于人类学的研究方法致使其难以拥有像罗西理论那般的实践价值，然正如里克沃特所言“本书最初构思于20世纪50年代，正值战后建设的高峰时期和规划师职业骄傲的高峰期。本书的立意是要对那些意大利城镇的结构及其建造者们的初衷进行一定的理性阐述。”他希望将“人”这一要素强化，以避免简单化的处理手法将整个规划界导向一种他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因此，其更像是一部城市精神的宣言书，城市精神的纲领文件。

用《城之理念》引领城市精神，用《城市建筑学》指导城市实践，才是一种正确的处置理论的态度。

跳出两书，转看现代主义的批判史亦是如此。罗西实现了对功能主义的城市设计的颠覆，而文丘里则完成了对现代建筑形式的颠覆。截然不同的两种理论，却在批判现代主义的不同阵营中分别成为了最有力武器。

“一个概念，如果我们把它看作是包含在另一个构成一个理性原则的客体概念之下的，并按照这条原则来规定它的话，则我们对于这个概念的处理就是独断的。但如果我们只是在我们的认识能力的关系中看它，因而在对它做思考的主观条件上来看待它，而不断然对它的客体做任何决定，那么我们就是在批评性地处理这个概念。”

——康德(I.Kant)

笔者看来，康德所言亦是一种对于理论的处置态度——批判地对待理论，其意味着能够“容忍”不同领域中理论多样性的存在，而这正是基于对于理论真价值的深刻理解之上的，亦只有如此，理论才能真正成为建筑师手中的武器。

理论之于实践的真正意义，才是《城之理念》与《城市建筑学》剧本阅读的真正用意!

作者单位：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

作者简介：杨文俊(1982－)，男，上海人，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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