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社会主义商业文明的中国意识形态

一　　

    马克思早就预言：“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互相依赖所代替了。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随着世界经济一体化的进程加快，无论那个民族、国家都不能拒绝这一进程的发展，并且自动在政治上、经济上、文化上、与世界接轨。是什么有这么大的威力能使世界经济走向统一呢?——商品。商品是征服世界一切民族和国家的重炮，迫使世界不得不按商品经济的运行规则办事。世界经济一体化进程不仅仅是客观物质运动的过程，同时也是意识形态发展与传播的过程。毫不扩大地说，当今世界是商业文明的世界，当商品经济的运行方式主导世界之后，意识形态也不能不与商品经济社会相适应。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在经济一体化进程中已打破了意识形态高墙的阻隔，也不再是一般的交往而是相互交织、依存和影响。交织是利益的交织，依存是市场的依存，影响是商品影响，经济形态的趋同也必将促使意识形态的相互吸收与包容，不得不与趋同的世界性经济形态相适应。　　

    商品是随着人类社会剩余产品的出现而出现的，在漫长的自然经济社会中一直处于补充的从属地位。商品经济作为一种独立的经济存在方式主导社会是从兴起的手工业生产形式——工场手工业开始，经过了几百年的商品革命才完成的。由于大机器生产创造的大量物质财富，马克思说：“资产阶级在它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马列著作选读》15页），当产品生产饱和了资本主义内部市场，资本主义为了寻求更为广阔市场使大量的劳动产品在世界上得到流通。一些首先发展到商品经济社会(即资本主义社会，这里采用它的经济用语)的国家必然要冲击仍然在自然经济条件下的民族、国家，商品作为资本主义最革命的武器，犹如爆发的洪水淹没了世界上每一个角落之后，有史以来第一次掀起了全人类的社会革命。　　

    商品经济是建立在比较发达的生产力和雄厚的物质基础之上的，其经济特点是以产品交换并为这个短期目的而大力生产的，通过市场流通来调节社会供求关系的经济运动方式。商品是人类文明的产物，到了资本主义社会把它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高潮，任何人都无法阻挡商品的重炮，不管什么民族、国家都不得不为商品开辟市场，建立适应商品经济运动方式的社会组织结构。无论封建制度或农奴制度都在商品的重炮之下摧毁了，一场商品经济向自然经济的伟大革命完成了。　　

    “资产阶级，由于一切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由于交通的极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的民族都卷到文明当中来了。商品的低廉价格，是用来摧毁一切万里长城征服野蛮人最顽强的仇外心理的重炮。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它迫使它们在自己那里推行所谓的文明制度，即变成资产者。一句话，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 (《马列著作选读》第14页)这就是革命的全过程。但需说明的是，革命结果并不是全部地产生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确切地说是产生了商品经济的生产方式，产生了世界性的商业文明。商业文明既是商品经济形态的物质生产的文明，也是商品经济意识形态精神生产的文明。在商品经济阶段也只能产生和构建与商品经济相适应的意识形态。商品经济的充分发展也有赖于意识形态的支撑，仅有物质文明尚且不足以构成真正的文明社会，意识形态的文明则更能体现社会的文明，否则市场经济也不可能得以健康的运行发展。在社会意识形态领域，无论是资本主义社会或者是社会主义都是为商品经济的生产方式构建的社会意识的结构框架，当这种社会意识结构与商品经济的生产方式相适应时促进生产力的发展，不相适应时无论是落后了还是人为的超越都会在现实中碰壁。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社会经济领域的斗争，也必将在意识形态上反映，但意识形态也会在相互斗争之中相统一，统一于经济存在方式，统一于世界商业文明的经济形态。无论东、西方价值观念的如何不同，商品的交换方式是共同的，意识形态不能不给共同的交换方式提供统一的行为准则。既然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都是商品经济的运行机制即市场经济，是不是它们之间就没有区别了呢?不!资本主义代表的是过去，社会主义代表的是未来，在物质生产尚没有超过资本主义之前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更体现其意识形态的优越，更能促进和容纳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社会主义的经验是要开放市场，资本主义的经验是要增强市场的计划性。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在“市场”接轨交换商品。马克思主义的药方治理愈了资本主义的病痛，资本主义的经验为社会主义的发展注入了活力。无论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本质有多大的差异，经济运行方式的趋同也不能不为共同的经济运行方式提供价值观念的支撑，共同走向全球化的商业文明。　　

二　　

    在中国，自然经济文明得到了充分的发展，与自然经济相适应的封建文化也十分的发达持久。从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到康乾盛世，一家帝王统治四海之内，多则达几百年之久，而且帝王至尊，靠什么?靠的是发达的封建主义文明。这是纯中国特色的传统文明，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能象中国封建文化这样的发达，至今这种文化传统仍然是我们民族最深厚的底蕴，影响在我们的骨子里，溶化在我们的血液里。在我们的社会生活中，所表现出来的思维方式、行为方式等方方面面，都能找到这种封建文化的痕迹，可谓之“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而且是在下意识地影响着我们的思维指挥着我们的行为，我们生活在这样的文化氛围之中，不能不给我们正面或负面的滋养，包括反传统的国家意识形态都不能不受着传统文化的影响。　　

  封建主义文明深深的留在我们的民族心理结构之中，一有机会就会表露出来，更多的成为阻碍社会发展消极的甚至是破坏的力量。它往往是自发的流露并不需要某种势力的倡导。比如“个人崇拜”、“官本位思想”、“知足常乐”、“当官要为民作主”、“裙带关系”、“小团体主义”、“外圆内方”，请问那一项不是封建主义的东西，哪一点不是与现代文明相违背？请问这些封建主义的东西在我们哪一个人身上彻底清除了？落后的封建主义的东西绝不会比公平的个人主义好，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人伦关系也绝不会比以利益关系为主体的人伦关系文明。中国需要一场意识形态的革命，否则既使十分现代的文明机制到了中国也会变味。　　

    封建主义意识形态的劣根性是违背历史发展潮流的，缺少现代文明社会的人文精神和科学精神。所宣扬的是迷信、奴性、忠君、依附、服从、忍耐而扼杀人的独立性和主体性。这种文化已积淀为民族心理素质的深层成分，成为我们自觉不觉地观察、思考、解决问题的既定思维方式和价值定位基础。与市场经济建设过程中所确立的独立、自主、公平、平等、竞争、进取等价值观念是根本对立的。可以说封建主义是社会主义制度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建设的真正障碍。如果不对封建主义的意识形态作彻底坚决的斗争，决不会形成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主义商业文明。没有现代发达的社会意识形态支撑，也决不会构成真正的文明社会。反封建主义意识形态任重道远而且错综复杂，这就要求我们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客观的分析，要防止用现代“封建”去反封建主义，要用现代的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去反封建主义，要用现代的科学去破除迷信，用现代的人文精神取代依附和奴性，否则绝不会创造出具有时代精神的社会主义商业文明。　　

以毛泽东为首的中国共产党第一代领导核心，以革命家的勇气与资本主义和封建主义意识形态同时开战，与资本主义斗争在前线阵地，与封建主义斗争在敌后战场，并同时构建自己的意识形态。毛泽东在两大战场都获得了巨大战果，于今天也意义深远。用今天的眼光看毛泽东时代构建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未必全部正确，但毕竟打出了一片自己的天地形成了自己的思想体系。但是，毛泽东时代构建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却在自身的发展实践中遇到了困难，虽然贯彻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却依然受着传统思想意识的影响和束缚。从自然经济文明到商品经济文明，中国缺少充分的理论准备。从根本上说来，社会没有提供现实传统文化变革的政治条件和经济基础。纵然有新文化的启蒙运动，有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的新文化的创造，但毕竟没有从广度和深度上完成对传统文化的变革和超越。　　

西方封建社会在经历了中世纪的黑暗之后，在封建社会内部产生了资本主义的萌芽并日益成长壮大起来。在这个时期生活的所有领域中都可看到极其重要的、进步的，甚至可以说是革命的变革。特别是文艺复兴给欧洲各国人民的精神生活带来了极其重大的转变，为资本主义发展提供了充分的理论准备，否则也没有今天的西方资本主义文明。西方的资本主义文明是自己发展起来的，生产基础和意识形态基础都十分厚实而现代中国则脱胎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是在西方商品和舰炮攻击之下改变了自己。总体上说，中国接受商品文明是被动式的，也曾进行过资本主义的改良运动，但那时资本主义以恶魔化的帝国主义的面目出现，无论是从思想上还是从行动上反帝国主义则是主要的内容。马克思主义理论传入中国之后，给人们绘制了一个共产主义社会的理想王国，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们也是按照共产主义理想建设社会主义中国的，但是在建设理想王国的实践过程中陷入了困惑，直到上个世纪80年代才冲破传统的思维方式逐步的走出困惑。毕竟在中国商品经济的生产基础和意识形态基础还很薄弱。意识形态领域的真正突破是邓小平关于对社会主义本质的认识和判断姓“社”姓“资”的标准。计划经济不等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也有计划，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也有市场，始终坚持了解放和发展生产力这个核心。在改革20多年的时间里，中国的经济建设焕发了强劲的活力，而意识形态的建设在敏感的问题上尚且举步维艰，其困难在于是否能真的解放思想否定自我、超越自我。　　

三　　

马克思认为社会形态的发展是一个自然的历史过程。“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们所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们存在的物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资本主义制度最终彻底战胜封建主义是在工业革命中创造了远远高于封建社会的生产力以后，也就是说，新社会制度要彻底战胜旧社会制度，必须创造出比旧社会制度高得多的社会生产力，这是己被证明的一条历史唯物主义的真理。　　

既然社会形态是一个自然发展的历史过程，特别是经济形态更是不能超越历史进步的。因此，要达到共产主义的人类理想也必须要经过社会主义的商业文明，大力发展社会主义生产力，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市场经济是社会资源配置方式，是商品经济形态的直接实现。无论资本主义的商品生产还是社会主义的商品生产都必须遵守价值规律，在市场竞争中促使资源合理配置和促进技术不断进步。因此，构建的社会主义商业文明的意识形态也就必须以发展生产力为核心，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提供服务。生产力从本质上讲是社会生产物质财富的能力和拥有物质财富的多少，这种财富既在商品上表现又是商品本身，而市场经济的直接物质载体也是商品，表现出的关系是一种更为直接的利益关系。当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都表现为物质利益关系时，与这个经济基础相适应的社会意识形态和道德观念不能不受利益关系的制约，也不能不为业已占主导地位的社会经济存在方式提供法律与道德上的支撑。在过去所有的时代都没有像商品经济社会把“物质利益”表现的这样淋漓尽致，因为“人们奋斗所争取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无论人或法人都是作为平等的利益而存在，首先要有相互独立的利益主体，遵循公正、公平的等交换原则才能有健康的市场。市场经济的思维方式归结起来只有两点：一是物质利益驱动；二是利益关系的公正、公平。这应该是在我们头脑中形成的基本理念。因此，坚持以物质利益为核心充分的调动人们对物质利益追求的欲望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基本动力，只有通过每个个体利益的实现，才有社会利益的实现和社会的进步。在我国封建社会的儒家强调重“义轻利”，但孔子并不否认“利”；西方资本主义社会实际是“重利轻义”，但也不否认“义”。那么，社会主义社会呢？应该是“义利同求”吧。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本身就是建立在利益分析的基础上的，没有利益分析又怎能得出唯物主义的结论。我们不能一谈个体就讲个人主义，一谈利益就讲利己主义，不要把个人主义、利己主义看成腐败的根源和破坏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罪恶，而恰恰相反，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利己主义和个人主义正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基本动力。问题是我们如何引导和规范利己主义和个人主义沿着正确的方向发展，为社会主义服务。诚然，利己主义和个人主义是与社会主义相违背的，但是共产主义的理想境界也不能成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现实行为规范。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只能引导而不能硬性纠正，否则会打击人们社会生产的积极性。社会主义的根本任务是发展生产力，商品经济是经济运行方式也是社会主义社会的经济形态，商业文明的意识形态是与商品经济的社会存在相适应的，同样也是为社会主义服务的，也是实现共产主义理想过程中的存在形态。我们不能用封闭的头脑看待开放的市场，不能用理想境界规范客观现实。要注意共产主义的理想与商品经济社会客观现实的统一。　　

四　　

在社会转型期，各种意识形态的斗争是不可避免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随着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充分发展，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商业文明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任务亦迫在眉睫。由于我国当多种经济成份并存和历史的原因，以我国在国际斗争中所处的位置，特别是作为唯一的社会主义大国而存在，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斗争是异常复杂的。一是反对封建主义任重而道远；二是借鉴西方资本主义的文明成果，又要保持高度的警惕。如何科学理解马克思主义并与中国实际相结合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不能不是我们需要迫切思考的问题。　　

从总体上说封建文明已不适应当今时代，更不是未来社会的发展方向，但封建主义文明是我国最深厚的传统土壤，我们不能背离这个基础。古为今用，许多优秀文化遗产也是值得我们继承和弘扬的，但是目前我们对传统文化还缺少系统的整理。批判什么，继承什么是需要我们慎重思考的。优秀的并不一定是我们当今时代所需要的，需要的未必是传统中所提倡的，我们生活中奉行的未必是进步的，进步的却未必是我们愿意接受的，那种固守落后的观念而又不自知才是真正可悲的。比如我们在生活中所表现出的重面子而轻效益强调表面的粉饰，喜欢旗帜鲜明的形式主义不正是落后文明的沉淀吗？有人说形式主义的根源在官僚主义，那么，官僚主义的根源在哪里？在抗日战争中美国的史迪威将军曾在中国战区任职，他认为国民党军队的军官自卑、懦弱、缺少起码的进攻意识又死要面子，常陷入“无知和虚幻的自鸣得意之中。”“无知和虚幻的自鸣得意”不正是传统文化的深层表现吗？而又有几个知道自己已经陷入这种“无知和虚幻的自鸣得意之中。”？这种封建文化的积淀如果不作彻底的清理将是影响和束缚我们民族进步的主要障碍。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现代商业文明的意识形态不能不建立在传统文化的基础上，但是反传统是主要的，在反传统的基础上吸收其合理的部分。我们不能用固有的思维方式理解现代文明，也理解不了。在适应现代文明的同时，我们的思维、观念不会没有文化嬗变的阵痛。　　

西方资本主义文明走在了东方的前面，资本主义商业文明的意识形态也正随着世界经济一体化进程的加快正气势汹汹地推向世界。构建社会主义商业文明的意识形态需要向资本主义学习，从资本主义的教训中吸取教训，从资本主义的经验中吸取经验，因为“我们不能设想除了庞大的资本主义文化所获得的一切经验为基础的社会主义以外，还有别的社会主义。”（《列宁选集》第二十七卷，第258页）既然经济形态是中性的，只谈意识形态的阶级性也有失偏颇，也要把意识形态领域中的中性部分和带有阶级性质的部分分离开来。但是我们在吸收和借鉴西方资本主义的文明成果的同时也不能不保持高度的警惕，要防止资产阶级腐朽思想的侵入，特别要防止西方别有用心而设置的意识形态的陷阱，来否定党的领导，否定社会主义，防止意识形态的炸弹在我们的思想中爆炸，造成我们思想上的混乱而否定自我。要知道意识形态也是一面瞩目的旗帜，始终在为国家利益这个最高原则服务。“拿来”西方的意识形态也必须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下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符合中国的发展需要，符合社会主义的发展需要而不能照搬照抄。要对西方的意识形态作一番认真的研究，择善而从发展自我，同时也要防止否定一切重新回到意识形态的冷战中去。　　

意识形态的构建既是一项浩大的理论工程也是一项长期的实践过程。实现共产主义的社会理想，不能脱离社会初级阶段的现实，要把理想与现实、理论与实践相统一。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社会意识形态的构建不能脱离社会经济形态的基础。如果社会意识形态不能扎根于社会经济形态的之中，这棵大树的繁荣茂盛也不过是虚幻的。我们不能用倡导的道德境界对现实社会做硬性的规范，道德家要倡导理想化的道德境界，而政治家却不能制定超现实的政策。因此，我们不能用共产主义社会的理想道德作为评判今天人们社会生活的标准。　　

任何一种意识形态如果不为人们提供自觉的行动指南，那么不是它本身的错误就是距现实太远。永远不要把理想当成现实，永远记住在市场经济社会中，人首先是作为一个利益主体而存在，而不是作为一个道德的人而存在。只有让道德去维护利益，道德才会发挥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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