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宋代的金石学的兴起

摘要:金石学作为一门有着悠久历史的学问,到宋代真正开始兴起和发展。一方面,统治阶级政策的诱导影响、人才资源的不断增长以及书法艺术的发展为金石学的发展提供了内在的动力;另一方面,传拓技法的繁盛以及印刷业、造纸业的发达为金石学的发展提供了充分的物质条件。

关键词:金石学;兴起;宋代;内在动因

中图分类号:K877.2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5312(2010)02-0024-02

一

作为一个曾有着发达青铜文化的国家,我国的金石学研究有着相当长的历史。关于金石学的定义和范畴,我国著名金石学家马衡在他的著作《中国金石学概论》绪论第一章中说:“古代类所遗留之材料,凡与中国史有关者,谓之中国金石学。”①他将甲骨刻辞、彝器款识,以及金石、竹木等一切有文字者,都算作金石学的研究对象,比较全面地覆盖了金石学的研究范围。

早在《隋书经籍志》的经部小学类中,就出现对《一字石经周易一卷》、《三字石经尚书五卷》等书的著录,《隋志》经部的序言中说:“又后汉镌刻七经,著於石碑,皆蔡邕所书……其相乘传拓之本,犹在秘府,并秦帝刻石,附于此篇,以备小学。”②因为这些石经是汉代书法名家蔡邕所书,因此被当做了供读书人习字的小学类书籍。《隋志》又将《碑集》二十九卷、《杂碑集》二十九卷、《羊祜堕泪碑》一卷、《桓宣武碑》十卷等碑文集收入了集部总集类中,这个分类显然是就这些碑文集的内容而言的,并没有考虑这些碑文的载体。

《旧唐书经籍志》延续《隋志》的作法,将《今字石经易篆》三卷、《今字石经尚书》五卷、《今字石经郑玄尚书》八卷等书录入经部小学类,将《诸郡碑》一百六十六卷、《杂碑文集》二十卷等书录入集部总集类。《新唐书艺文志》的著录亦无出其右。

到了《宋史艺文志》,所著录的金石学著作开始多起来,经部小学类中著录有刘敞《先秦古器图》一卷,吕大临《考古图》十卷,蔡京《崇宁鼎书》一卷,张有《政和甲午祭器款识》一卷,施宿《大观法帖总释》二卷等;史部目录类中著录有欧阳修《集古录》五卷,崔君授《京兆尹金石录》十卷,刘泾《成都府古刻总目》一卷,赵明诚《金石录》三十卷等;同时又采取了互著之法,以部分金、石并录之书分隶于经部小学类和史部目录类两类之中,如赵明诚《金石录》三十卷。

此外,在宋代史学家、目录学家郑樵的《通志》中,他开创了《金石略》一门,著录了历代石碑和钟鼎,使其成为与《器服略》、《艺文略》、《食货略》等相并列的一项专门之学。郑樵在《金石略》的序言中说:“今之方册所传者已经数千万,传之后,其去亲承之道远矣,惟有金石所以垂不朽。今列而为略,庶几式瞻之道犹存焉。且观晋人字画可见晋人之风猷,观唐人书踪可见唐人之典制,此道后学安得而舍诸?”③肯定了金石器物相对于方册书籍等在流传方面更具有稳定性的优势,从而肯定了金石研究对前代书法和典章制度研究的重要性。虽然在理论上所达到的深度还不够,但是对金石学作为一门专门学问的开创之功是不可磨灭的。

二

据容媛《金石书目录》记载,宋代金石学者有22人,著作30种。其中,最重要的是欧阳修的《集古录》和赵明诚的《金石录》。

欧阳修《集古录》,原卷大约成编于1061年前后,此后欧阳修陆续就原卷进一步整理,并撰写部分跋尾,书于原卷之下,以记录他的研究成果。现在通行的《集古录跋尾》(又简称《集古录》)十卷,正是我国学术史上正式出现金石学研究专著的开端。自该书问世,别创一种积聚文化财富的风尚,并将摩挲玩赏古董引向考据史事,导致金石考据学的诞生。所收集器物,上自周穆王,下至隋唐五代,内容极为广泛。1069年,欧阳修子棐“撮其大要,别为录目”④,成《集古录跋尾》十卷传世。

赵明诚《金石录》,共三十卷,其书仿欧阳修书编成。赵明诚历经二十年努力访求,收辑金石刻词二千卷,包括所见夏、商、周到隋、唐、五代的钟鼎彝器铭文款识,以及碑铭、墓志等石刻文字。又据二千卷刻词逐件鉴别考订,撰成《金石录》三十卷。前十卷为目录,记述古代金石器物、碑刻、书画近二千件的目录,后二十卷为辨证,收录这些器物的跋文,叙述器物出土的时间、地点,作者的研究成果主要在这一部分中。

三

北宋是在结束了五代十国分裂割据局面后建立的王朝,宋初承五代之衰乱,迫切需要政治上的稳定。而要求得统治政权的稳定,除了要用武力扫平残余的割据政权,另一方面还要通过修缮、完备礼乐制度来理顺统治秩序、安抚人心、稳定局面,因而经学的恢复和重兴成为了北宋统治阶级的迫切任务,而金石作为记载往代典制和经籍的一个重要载体,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为了制礼作乐,朝廷曾多次诏求天下古器,诸如尊爵、鼎、彝、磬石之属,均在求索之列,宣和年间皇室藏古器物达到上万件,并命王黼编纂《宣和博古图》。之后出现了大量的金石著作,如吕大临《考古图》,周密《云烟过眼录》,《欧阳修集古录》,赵明诚《金石录》等。欧阳修在《集古录目序》⑤,中说:“因并载夫可与史传正其阙谬者,以传后学,庶益于多闻。”从中可以看出欧阳修对金石材料重要性的认识:一是可以考史、补史,也就是有的金石记载可以正史传之“阙谬”,二是可以增长知识,达到多闻的目的。赵明诚在《金石录》序中说:“余自少小喜从当时士大夫访问前代金石刻词,以广异闻,后得欧阳文忠公《集古录》,读而贤之,以为是正讹谬,有功用于后学甚大。”⑥

其次,宋代科举取士的数量很大,为金石学的研究准备了充足的人才资源。宋代在科举制度方面承袭唐人旧制,但又做了一些重要改革,最主要的举措就是将殿试作为制度确立下来,又将最重要的进士科析为经义、诗赋两门,分别取士。此外,宋代书院文化的发达也为金石学研究提供了人才资源。“书院”本是唐代开元年间为了满足朝廷藏书、校书、修书的需要而设立的一种专门机构。然而宋代以来的书院则成了名师硕儒聚徒讲学的地方,成为存在于政府教育机构如太学、国子监、府学、县学等之外的一种民间教育机构。两宋时期,先后创办过几十所书院,如著名的湖南衡阳石鼓书院,江西庐山的白鹿洞书院,湖南岳麓山的岳麓书院等。这些书院由于受政府的控制较少,学术环境相对自由,培养出了不少人才。其中必然会有不少青年学子,在时代风气的影响下投入相当多的时间与精力从事金石学方面的研究工作。

再次,宋代书法的发展和宋人对书法的爱好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对新资料的追求,而金石材料中丰富的书法艺术正适应了宋人的需要。宋人搜集鼎彝碑石拓本的人数之多,范围之广都是空前的。赵明诚“益访求藏蓄,凡二十年而后粗备。上自三代,下迄隋唐五季。内自京师,达于四方,遐邦绝域夷狄,所传仓史以来之古文奇字、大小二篆、分隶行草之书,钟鼎、簠簋、尊敦、甗鬲、盘杅之铭,词人墨客诗歌、赋颂、碑志叙记之文章,名卿贤士之功烈行治,至于浮屠、老子之说,凡古物奇器、丰碑巨刻所载,与夫残章断画、摩灭而仅存者,略无遗矣。”⑦欧阳修《集古录跋尾》中就有几十条专论书法的题跋。曹士冕《法帖谱》上下卷,刘次庄的《法帖释文》十卷等书,都是总结宋以前书法经验的书。

最后,传拓技法的高度发展在一定程度上方便了宋人对金石学的研究。传拓技法大约发明于南朝梁代后期,到北宋初年,已经发展到十分精深的地步,宋拓本的拓法工致,墨色精美,这也是为什么现代人非常重视宋拓本的原因之一。同时,北宋时期,作为文化传播手段的造纸业、印刷业也都得到显著发展,为金石文字的流传提供了方便条件,为金石学的发展准备了物质条件。

金石学直到宋代真正开始兴起和发展,绝不是偶然的,而是有其必然原因。具体地说,统治阶级政策的诱导影响、人才资源的不断增长以及书法艺术的发展为金石学的发展提供了内在的动力,另一方面,传拓技法的繁盛以及印刷业、造纸业的发达为金石学的发展提供了充分的物质条件。这几个方面的有利条件同时并存,使得金石学在宋代迅速兴起,从而在传统的学术体系中开辟了一个崭新的学科门类,并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注释:

①马衡.中国金石学概论[M].吉林:时代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第4页.

②隋书·经籍志[M].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947页.

③(宋)郑樵.通志[M].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841页.

④⑤(宋)欧阳修.欧阳修集编年笺注[M].四川:巴蜀书社.2001年版.第299页、298页.

⑥⑦金文明.金石录校证[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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