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音乐的完美结合—19世纪德法艺术歌曲审美与比较

摘 要：艺术歌曲作为一种重要的音乐体裁，是音乐与文学的产物，它的形成发展、风格特征同样受到时代精神的支配与影响，尤其是受到文学及诗歌潮流的影响，德法艺术歌曲的发展因此也不同程度的受这些因素的影响并形成了自己的特色。本文将结合德法艺术歌曲的时代背景、民族性和诗歌与音乐的关系进行审美并对两者进行比较。

关键词：德法诗歌 舒伯特 浪漫主义 象征主义

艺术歌曲的创作分别在19世纪上半叶的德国和19世纪下半叶的法国掀起了两次高潮，是两次无以伦比、风格独特的艺术歌曲全盛时期。两个时期的作品风格各异、各具千秋，这与两国各自所处的时代、民族、文化背景有不可分割的关系。下边将对两者进行比较。

一、时代背景的影响

任何一种艺术潮流，风格流派、艺术体裁的产生和发展都有其深刻的历史背景和社会原因，并随着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的发展而不断发生变化。同时一个时代的思想意识、一个国家的民族精神也会在这个时代、这个国家的艺术精英的创作中表现出来。音乐同样受时代潮流的影响而不断发展演变，如追求华丽宏伟的巴洛克音乐、追求有条理，平衡和宁静的古典主义音乐、标新立异，崇尚自我的浪漫主义音乐、追求纤细精巧，强烈色彩对比的印象主义音乐等等。艺术歌曲作为一种重要的音乐体裁，是音乐与文学的产物，它的形成发展、风格特征同样受到时代精神的支配与影响，尤其是受到文学及诗歌潮流的影响，德法艺术歌曲的发展因此也不同程度的受这些因素的影响并形成了自己的特色。

19世纪初的德国，在轰轰烈烈的资产阶级革命大潮中，人们的思想雨后春笋般的觉醒活跃起来，追求“自由、平等、博爱”是时代的口号。在文学领域中兴起了追求自我、追求个性的浪漫主义运动，浪漫主义抒情诗这时也空前繁荣起来。以歌德、席勒为代表的诗人们摆脱了精神上和艺术形式上的束缚，追求更加新奇、更富有激情的风格内容。浪漫主义诗歌强调以“我”为中心，抒发自我对自然、对社会的感受，诗歌中富于激情、注重心理刻画、个人情感的抒发。这种浪漫主义思潮与音乐家们的艺术愿望之间构成了一种默契，他们把抒情诗与音乐有机的结合起来从而描绘人的精神世界和内心情感。在浪漫主义抒情诗影响和启示下，找到了音乐的伴侣—浪漫主义诗歌。19世纪上半叶的德国艺术歌曲就是音乐与浪漫主义诗歌相结合的产物。而浪漫主义艺术歌曲也因此受到浪漫主义诗歌的影响，以描绘大自然、刻画人物心理、抒发个人情感为理念进行创作。

与德国一样，法国也是欧洲的文学大国，既有深厚的传统根基，又常是新思潮的发源地。但与德国不同的是，德国艺术歌曲是受浪漫主义抒情诗的影响发展起来的。而法国的艺术歌曲则是受法国象征主义诗歌的启发兴起的。19世纪下半叶，色彩奇异、具有朦胧美和神秘色彩的象征主义诗歌在法国萌发。他们的创作理念是客观冷静的无我性艺术，追求感官上的陶醉及超脱的需要，就像象征派诗人魏尔兰所说:“我们的渴求是—微妙的变化，不在色彩而在浓淡，啊!只有那微妙的变化，才把梦幻和愿望、长笛和号角联合在一起。”他们多采用新的主题及对异国风情、客观景色的描写，排除浪漫主义诗人所强调的表达“我’哟主观情感，而追求外在对象的客观性描述，他们还追求诗体的极端自由，以为美丽的东西可以用更自由的方式来描写。他们的诗歌风格大多晓畅、自然、富于乐感，不喜欢用直接的甚至艰涩生僻的语言，而多用象征、暗示的手法，使诗意飘忽，给人留下想象回味的余地。尤其是象征派诗人魏尔兰的诗与法国艺术歌曲息息相关，正如德国诗人歌德、席勒之于舒伯特、海涅之于舒曼一样，福雷、德彪西正是在他新颖、细腻、柔美的诗歌里找到了创作的灵感，开辟了音乐新视野，创作了许多佳作，并使法国艺术歌曲达到了欧洲艺术歌曲创作的第二次顶盛时期。

二、民族性

艺术作品中除了受时代、流派及个人艺术特征影响以外，还与作品产生的地域及民族有关。国家和民族特有的地理环境、文化传统、风俗习惯、精神气质等因素自然会影响艺术家的创作，并在作品中反映出来。作曲家作为特定国家、特定民族中的一员，其创作不可避免带有本民族的风格特征，这在德法艺术歌曲创作中同样有鲜明的体现。

德国人具有严谨、理智、稳重、内在的性格，他们有丰富的思想情感，不压抑也不张扬。德国音乐常常是内容比较充实，注重理性内涵。这些性格也反映在了舒伯特、舒曼的作品中，他们注重内心情感的真实性和个人对生活的真实感受，尽管他们在歌曲中倾注的是自己的喜怒哀乐和对诗歌的感受，但在独特的个性背后，却深受民族性格的影响和支配。正是这种民族性使德国艺术歌曲相异于其它各国的同类艺术;也正是因为这种民族性才使德国艺术歌曲在200余年的历史中不断传承、发展。

法国的民族性格自然也影响了作曲家的创作，法国民族具有高雅、浪漫、含蓄的性格特征，喜爱以简洁、精致的形式表达细腻的感情。所以真正的法国传统通常倾向于抒情或舞曲式而不是史诗式或戏剧化，它倾向于精简而不是繁杂，含蓄而不是浮夸。加上象征主义诗歌中那种追求含蓄、细腻、精致、客观冷静的无我性艺术，使福雷和德彪西的作品更具法国气质。他们的作品中很少有浪漫主义的狂热情感的爆发，而是表现一种意境、一种暗示、朦胧的感情，他们的艺术歌曲大都有优美、平稳的旋律线，注重旋律与法语诗歌韵律的结合，追求丰富多变的和声及调性色彩，演唱上则要求含蓄内在又热情洋溢，且咬字讲究，这一切都

透露出法国人高稚、讲究、唯美的民族特性。这也正是福雷、德彪西的作品在法国倍受青睐的原因。

三、诗歌与音乐的结合

缪勒曾说过:“我的歌在纸上没有颜色，它们只有一半的生命，音乐才能赋予他们完整的生命，或使原本沉睡的诗词苏醒过来。”艺术歌曲使音乐和诗歌相结合的愿望得以实现，而诗和音乐达到高度融合则是艺术歌曲的灵魂和魅力所在。完美的艺术歌曲中，音乐和诗歌的地位同等重要，它们互相交织，互为补充，表达诗歌内涵，刻画人物心理，以此表达词意神韵，甚至难以言表的激情，并把这种激情以最快、最直接、最强烈的方式传给听众。德法艺术歌曲就达到了这样的境界。

在舒伯特以前，诗词的地位并不重要，作曲家们侧重的是音乐，歌词只是附属的，当歌词的韵律与音乐发生冲突时，必定要栖牲文字去迁就音乐。但自从天才的舒伯特出现以后，改变了这种现象，他开创性的认识到了音乐与诗歌同等重要的关系，音乐要根据诗歌的内容、韵律、结构来创作，并进一步挖掘诗歌内在的灵魂，二者相互依存、不可分割。因此，舒伯特、舒曼的艺术歌曲，最大的成功之处就是诗歌能与音乐完全融合。他们对诗歌的选择讲究，对诗歌的内容、韵律、形式有深入的了解。在内容上，他们能把诗歌中描绘的各种人物形象、自然景物，用音乐淋漓尽致的刻画出来。如舒伯特《摇手琴的老乞丐》中饥寒交迫、内心痛苦的主人公;《魔王》中对冷酷阴险的魔王、焦虑不安的慈父以及虚弱恐惧的儿子的刻画;舒曼《你好象一朵玫瑰花》中对爱人的赞美和倾慕;《月夜》中对神秘幽静的夜色的描绘等等。在这些歌曲中，他们能使音乐和诗的内涵、音乐形式与诗的形式非常妙巧的吻合在一起，并能很好的体味到诗歌的高潮，并善于突出的把它在音乐里表现和强调出来，在他们的作品里，诗的高潮和音乐的高潮通常是一致的。其次，他们还非常注重诗歌的韵律，旋律按照诗词中字的轻重、音的明暗来加以变化。歌词的结构段落也根据诗歌的形式、含义、节奏等来安排，从而选择最恰当的方式来论释诗歌内容。

法国的艺术歌曲作家继承了舒伯特、舒曼的某些创作手法，同样重视音乐与诗歌的完美结合。但由于德国诗歌与法国诗歌表现对象的角度不同，使得德法艺术歌曲的诗乐结合也呈现出许多不同之处。印象派诗人排除了浪漫主义诗人所强调的表达自我主观的形式，而追求外在对象的客观描述。他们喜欢用朦胧，暗示的手法来描写事物，形式上也打破了旧有押韵诗句的规则和限制，更喜欢用精巧、自由的形式进行创作。在福雷、德彪西为这些诗人所写的成熟的作品中，再现了诗中精致、朦胧的气质，他们把诗与音乐完美的融为一体，使诗歌与音乐如同出自一人手笔。如福雷讲究精致的旋律，多变的和声，朦胧的调性，给人以清淡、柔美、若隐若现的效果。德彪西的作品比福雷更贴近诗歌的意境，他完全沉醉在梦一般的诗歌里，追求梦幻般的色彩，和声与调性更加复杂多变，把以象征主义诗歌为题材的法国艺术歌曲发展到了极至。在与诗歌韵律与语言的结合中，他们注意诗词本身的节奏韵律和法语本身所具有的语言，如象征派诗人的诗歌，词语安排讲究明暗，语言语调抑扬顿挫，本身就像音乐，诗体格律自由不受约束。福雷、德彪西在创作中忠于诗歌的这些韵律特点，采用高度吟诵，接近口语化的旋律，使之符合诗词的节奏和语调的抑扬顿挫。

德法艺术歌曲都用自己独特的音乐语言使音乐与诗歌达到完美结合，给予了诗歌很好的诊释，诗中的意境、语气、韵味都由音乐凸显出来，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具有高度艺术性的整体，这也是德法艺术歌曲至今依然散发无穷魅力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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