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建筑脊饰中龙形象的起源与应用探究

[摘要]中国古代建筑中屋顶是最具等级与造型特征的部位，古代匠师在解决其功能问题的同时还在上面装饰吉祥小兽增强艺术性，使之简单的实用功能逐渐延伸出形式多样的屋脊瑞兽装饰，其中尤以龙形象应用最为广泛。在古代人眼里这些建筑屋脊之上的龙，可避火灾、调风雨，象征了消灾灭祸与逢凶化吉。它是古代人们祈盼安宁、幸福，在同天灾火患斗争中的特殊产物，寄托了人们的美好愿望，既是一种建筑装饰，又是一种民族文化。

[关键词]古建筑　脊饰　龙形象　起源　应用

中国古代建筑具有悠久的历史和光辉的成就，在世界建筑史上自成系统。独树一帜。从陕西半坡遗址发掘的方形或圆形浅穴式房屋到明清穷奢极巧的殿宇，历经六、七千年发展的过程中吸收了中国其他传统艺术，特别是绘画、雕刻、工艺美术等造型艺术的特点，使它不仅仅是科学技术的载体。而且成为一种赏心悦目的装饰性艺术。

屋顶是古代建筑中最具等级与造型特征的部位，中国古代的匠师很早就充分运用木结构的特点，通过屋顶举折和屋面起翘、出翘，形成了如鸟翼伸展的檐角和屋顶各部分柔和优美的曲线，同时还在屋脊加上吉兽的雕饰。古代建筑的木质结构易燃、防火是一大要事。人们使用传说中能避火驱灾的祥瑞动物。又因屋脊是屋顶上最容易漏雨的地方，结构上一般多加以覆盖，这样能工巧匠们在解决其功能问题的同时，还在上面装饰美观、吉祥的小兽强调了它的艺术性，由简单的实用功能逐渐延伸出形式多样的屋脊瑞兽装饰，为建筑增添了富丽堂皇之美，同时也借吉祥装饰在实用的基础上寄托人们追求幸福的美好愿望，这种特征成为中国古建筑装饰的一大特点。梁思成先生对此曾评价说：“使本来极无趣笨拙的实际部分。成为整个建筑物美丽的冠冕”。

在这些象征祥瑞的动物符号中，龙是一个奇特典型的形象，在古代建筑屋脊装饰中运用非常普遍。而且自身形象历代不断演变完善。从一个传说中的并不存在的动物，发展成了中华民族自上古以来一直崇拜的神兽。它在民间是吉祥的象征，在神话中是海底世界的主宰，被尊为龙王。在封建社会里“龙”的出现常被当作是盛世的表征，后来还被寓为帝王的化身，象征了权威和至高无上。龙的形象也从原始宗教观念的蕴藏处。逐渐成为一种文化积淀和中华民族的象征符号，在建筑脊饰中呈现出不同时期及材质的丰富性和拓展性，演绎了意气风发的时代精神和生生不息的民族精神。龙的形象早在五六千年前的原始社会的彩陶和玉器中就出现了，到三千五百多年前的商代青铜器装饰上，龙纹图案就已经相当普遍，龙纹的式样变化也极其丰富。如商周时期的蛇形，商代的兽头蛇体，汉代龙纹造型则粗犷、豪放。强化力感，夸张动势，简化细节，注重神采，而到了南北朝时期。佛教盛行，龙纹也披上佛教的色彩，体形拉长，从头至尾动作缺乏变化，体现耐性的克制。风格宁静、洒脱、俊俏，表现出超凡脱俗的精神意念。但是人们认为可避火灾，驱魑魅的屋脊瑞兽，起初并不是龙型的，是由简单的翘突逐渐成动物形的脊饰，最早是鸟形，后来才是鱼龙形到龙形。鸟形主要是先秦的脊饰，其一鸟在楚国是崇拜的图腾，此外，古神话传说太阳每天从东到西由一只乌背负着运行，还传说商的始祖契是母亲吞食元鸟之卵所生，以及西王母身边有三只青鸟等等，鸟文化在人类心中地位相当高，所以在这个时期鸟被看作神灵雕塑在建筑装饰上。

由于早期建筑多以土、木为主要材料，人类最原始的居住建筑是树上巢居和地下穴居，流动性大，保存极差，留下来的遗物非常有限。据史料研究，龙在屋脊装饰中较为可靠的记载约起源于春秋吴国时，汉代赵哗所著《吴越春秋·阖闾内传》中有“吴在辰，其位龙也。”后范蠡建越城，在“西北立龙飞翼之楼，以象天门”都有所涉及。

随着我国古建装饰的不断发展和多样化，“鸦”在西汉时期出现在建筑脊饰中，成为龙形象在建筑脊饰中大量使用的一个转折。“鸱”是一种海洋生物，现存最早的会要体史书《唐会要》记载，“汉柏梁殿灾后。越巫言海中有鱼虬，尾似鸱，激浪即降雨，遂作其像于屋上，以压火祥”。唐人苏鹗《苏氏演义》卷上说“蚩尾，水之精。能辟火灾，可置之堂殿。今人多作鸱字。”其中都论述了鸱尾的来源和功用。人们将鸱尾的激浪降雨状作屋脊装饰。象征了压火的吉祥意义。在明代张自烈所撰的《正字通》中描述“鸱似鹰捎小，尾如舟舵，善高翔”，清人桂馥《札朴》卷五也有“鸱，鹰类。尾齐，庙殿鸱尾象之。”舟舵的制作本是仿生学的应用，这里鸱“尾齐”、“如舟舵”的说法，实际就是对鱼尾的效仿，这也是鱼吻同期存在的原由之一。

中唐以后，屋脊上的鸱尾在形态上逐渐发生变化，成为兽头、獠牙、象鼻、鱼身的鱼龙合体的外形，鱼尾上翘。模样似龙非龙，面朝里，张着大嘴，好像要把整个殿脊吞下去，俗名也称为“吞脊兽”。自鸱尾改为龙头吞脊的兽状之后，也就出现了“鸱吻”的名称。宋人黄朝英《靖康湘素杂记》引《卷游杂录》记载。“自唐以来，寺冠殿宇，尚有为飞鱼形，尾上之者，不知何时易名鸱吻，状亦不类鱼尾。”鸱尾的鱼龙形象可以说是印度的摩偈纹与中国吉祥鲤鱼纹的结合，其中摩偈实为印度的河神，形象为兽头、巨齿、象鼻，与其形象相吻合。据唐释慧琳撰《一切经音义》中注“摩偈者，梵语也。海中大鱼。吞啖一切”，因为摩偈“吞啖一切”的神性，又是水中之兽，所以被寄托吞火降灾的愿望用于屋脊装饰。这无疑反映了唐代佛教全盛时期的巨大影响力，在唐代寺院还有免役免税等特权，甚至削发为僧一时成为风尚。

我国现存的古代建筑中，除了年代较近的明清建筑外，早期建筑以北宋遗留下来的建筑实物最多，让我们从现存图例中可以了解龙形象的演变。比如唐代脊饰中的垂兽多为在平板上浮雕出“兽面”。从北宋开始，垂兽由平板式浮雕兽面向立体的龙头形象发展，上唇前伸，口大张，后部仍直板，仅突出头部而不露身躯，后来这种形式的继续发展，就形成了明清时期的全身兽形。鸱尾的形状也在北宋时期由隋唐之际的仿生为主变为以实用为主，是建筑装饰发展的一个进步。从现存的北宋建筑和宋画中建筑上的鸱尾形象来看，这个时期鸱尾的形象大体有如下两个特点：一是造型比以前时代更丰富了。唐代鸱尾主要以鸟尾状为主。动物形象出现后是身、尾朝上，头在下，张嘴吞脊，鸱尾身上只在外边沿有鱼鳍。身上装饰很少，而北宋时期的鸱尾除边沿有鱼鳍外，身上也布满了鱼鳞，头部的嘴、眼和鱼尾也比以前更细致了。其整体形象有稍高呈矩形状者，也有稍矮近于方形者。二是鸱尾的形象从鱼向龙转化，比唐代的似龙非龙形象更具体了，从宋画《瑞鹤图》宣德楼上的鸱尾都可以明显看到，鼓出的眼。头上的角和须，身上的鳞都和当时龙的造型相接近。

到了明代这种吻兽造型又有了很大变化，逐步形成龙的造型，唇后生前爪，尾部出后爪，形体日趋严整，形象生动，更富装饰性。

龙首怒目张口吞住正脊，脊上插着一柄宝剑。艺术形象完美，称为“龙吻”，再继续细分的话还有位于正脊两端的正吻。用于紫禁城建筑上的大吻，规定了高宽比例为十比七点五，避免了前代过肥过瘦的形象。使用于宫殿庙宇中的龙吻，尾部多向后卷，背上安“箭把”、“背兽”已经成为常见的附属构件。有些庙宇的建筑中还加上了铁制的“拒鹊”。如山西晋祠圣母殿的龙吻。

北宋已经使用的琉璃构件，在明清朝得到了大的发展。更广泛地加以使用，装饰效果更加显著。到了清代。许多地方建筑中的龙吻式样已经非常华丽，更加成为古代匠师在脊饰艺术创作中的重点构件，甚至有四爪腾空、粗犷豪放的动势。

除了造型变化以外，吻兽还在使用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严格的定制，比如平民百姓住宅饰以素瓦或陶质者为多。一般不得用大型的龙吻兽：庙宇、官宅、宫廷则以金黄琉璃瓦者为多，而且造型雄伟苍劲、华丽美观。我国目前最大的“大吻”在故宫太和殿的殿顶上。它由13块琉璃件构成。总高3.4米，重4.3吨，是我国明清时代的宫殿龙饰物“正吻”的典型作品。并且吻兽使用数目和排列按照建筑等级的高低而不同，最多的是故宫太和殿上的装饰，垂脊兽的数目是11个，这在中国宫殿建筑史上独一无二，显示了至高无上的重要地位。在其它古建筑上一般最多使用九个走兽。还有严格的等级界限，只有金銮宝殿(太和殿)才能十样齐全，其它殿上的小兽按级递减。而在地方建筑物上就相对自由。加上南北地域各有差别，多不遵守官制，形成多种风格造型，生动活泼、曲线优美、气质精秀，或朴拙浑厚等，神态各异其趣。

与北方以宫廷为代表的龙吻不同的是，江南地区一些地方还有形状、功用与龙吻相似称为“鳌鱼”的吻兽。明代陆容写的《菽园杂记》中有载：“鳌鱼，其形似龙好吞火，故立于屋脊上”。从中我们也可了解不同民族的建筑文化和风土人情。此外还有制作材料的差异也赋予龙形象风格迥异的美感，譬如琉璃装饰的金碧辉煌，陶质构件的古朴厚重，木质雕饰的浑然天成、自然亲切等等，留给我们的不仅有传统文化的回味，更有对建筑美学的思考。

在古代人眼里，这些建筑屋脊之上的各种姿态的龙，可避火灾、调风雨，象征了消灾灭祸与逢凶化吉，象征了帝王的威严和权力，建筑宗庙的尊贵地位。它是古代人们祈盼安宁、幸福，在同天灾火患斗争中的特殊产物，寄托了人们的美好愿望。它既是一种建筑装饰，又是一种民族文化，体现出历史积聚的文化意蕴，更在今天的仿古建筑上昭示着一种精神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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